2013年1月31日 星期四

《堂吉訶德》讀後感的讀後感


只要有誇張的想像力,和雖胡扯亦不面紅的能耐,任誰都可以做個文學評論家。

本篇名為「讀後感的讀後感」,因為感想並非直接誘發自《堂吉訶德》正傳,而是誘發自他人對《堂》的解讀。《堂》被譽為西班牙文學的經典,主角堂吉訶德也受奉為西方文學裏的典型角色。有說堂吉訶德象徵沒落的道德理想,苦生不逢時,由挫強扶弱、受人敬畏的騎士,淪為遭受現實挫折與嘲弄的悲劇人物。有說我們雖能笑之,卻無法不敬之愛之,因為我們每人心中都有一個堂吉訶德。有說因此塞萬提斯創造堂吉訶德的意圖不是笑,而是淚,《堂》骨子裏實是一部笑中帶淚的悲喜劇。

這種賺人熱淚的分析,無疑擴大了讀者數,提高了《堂》的名聲,唯恐非作者塞萬提斯的本意。塞氏於前言寫得清楚,《堂》是為嘲諷以至消滅騎士小說而誕生的。他成功了,縱使曾經光輝,現代人已經不讀騎士小說,其書目與作者名字已不復流傳於世。消滅騎士小說是一項歷史任務,任務既已完成,再讀《堂吉訶德》還有價值嗎?替《堂》封聖,將主角奉為文學典型,是塞氏的意外收穫,正好延長了《堂》的歷史壽命。


 
Saber是很可愛啦,但將亞瑟王說成女的不會太扯了嗎? XDDD

不予置疑,有時讀者會從作品中,悟出超乎作者意圖的道理。但起碼要契合原作的情節吧,人家明明是男的,你說成女的,就算改篇而非解讀了。說堂吉訶德象徵正義,卻陳義過高,被嘰為瘋子,不為世俗所容,我看是說不過去的。塞萬提斯為了譏刺騎士小說,將小說中的騎士帶到現世,產生了個義正辭嚴、執戈荷甲、擅賦能歌的騎士堂吉訶德。可笑的是,他雖然集齊了騎士的性格,卻欠缺個適合騎士馳騁揮戈的環境,因為周圍人就跟現世的百姓一般無異,會聽英雄的傳說事跡聊作消遣,卻沒人當真。塞氏的意圖,便是要讓傳說中的騎士在現世中出醜,顯出他們的行逕有多麼荒誕與無稽,告訴他們「地球不適合你的,滾回火星吧。」讀了半卷《堂吉訶德》,我仍然找不出道德理想與炎涼世態這組對立。相反,堂吉訶德身邊總是有神父、理髮師此等熱心助人的老鄉。即使路見卡迪紐、多若泰等遭遇的不平事,不平事大都圓滿收場,歡樂融融。堂吉訶德所遇上的大都是有理智、有良心的正常人,藉此才顯得他瘋瘋顛顛、滑稽可笑。我完全看不出如此世道有何敗壞、淪喪可言,因而也不見堂吉訶德比常人多出了甚麼正義。現世自有不平事,卻也自有現世的解決之道,騎士小說那一套,拿來耍耍帥尚可,除此便一無是處。所以說,塞氏責備的是虛構的騎士,而非現世。塞氏並無控訴現實之意,也無調侃任何高潔的理想。高潔是屬於現世的,他根本不認為堂吉訶德象徵了甚麼失落的道德,由始至終都只是個瘋子而已。


說了這些,我並無意貶抑《堂》的經典地位。《堂》是一部歷史文獻,記載了舊日西班牙的風俗人情。《堂》是文學巨制,辭藻華麗而不失流暢爽快。《堂》是部逗趣的小品,開卷者無不捧腹大笑。兼備此眾優,便足以讓《堂》傳世。我只是奇怪評論與正傳的落差而已。堂吉訶德之所以成為悲劇英雄的符號,除了拜評論家所賜,改篇作品亦勞苦功高。早期弗洛利安(Jean-Pierre Claris de Florian)的法文譯本便對原作大肆刪改,將堂吉訶德描繪成一位重理性、講道義的法國紳士,一時風行歐洲。美國百老匯以《堂》為藍本,改篇出歌舞劇《夢幻騎士》(Man of La Mancha),將堂吉訶德包裝成一位不畏強權、堅持理想的逐夢者,深受喜愛。說到底,這類改篇皆是評論的延伸,有將堂吉訶德奉為道德典範的人,就有將堂吉訶德塑造成大俠的改篇作品。這可謂歷史的偶然,雖不合符原著,卻陰差陽錯延續了《堂》的生命力,讓我們仍能捧卷大笑至今。

二零一三年一月三十一日







留意一下坐騎 lo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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